乙常年期第五主日
大約於公元前2200年,埃及有一齣著名的劇名為:「絕望與自己的靈魂對話」。這是一部獨角戲,主角因個人的不幸悲劇而思慮自殺。「他承認,今天死亡在我面前的立場是為了治愈病人,如囚犯得到自由,像沒藥的香味,又像在涼爽的微風吹過的那天,坐在棕櫚樹下的樂趣。這是埃及文學的黎明時期,他們馬上注意到的是人類的苦難。為什麼人注定要受難呢?
以色列對這個難題的傳統解答是「報應」說,如同約伯的朋友厄里法次所說:「哪有無辜者喪亡﹖哪有正直者消逝﹖照我所見:那播種邪惡的,必收邪惡;散佈毒害的,必收毒害」(約4:7-8)。但是實際生活卻完全顛覆了這種猶太傳統觀點,面對承受苦難的人,「報應」說明顯表現出沒有說服力及有挑釁性。
把罪過歸咎於人,是指原罪的故事,同樣是未能令人接受。還有「天主的教育」說,認為天主讓人承受苦難,而人將變得成熟,這被稱為「虐待狂神學」,由於那些人沒有意識到惡的可怕和對無辜者的傷害。此外,誰說痛苦讓人更加人性化呢?
對這種存在的呼聲給予理論上的解釋,相當於「給那些渴望飢餓的人們上了一堂關於食品衛生的課程」。耶穌面對痛苦,沒有涉及關於痛苦的理論研究。他提出自己的解決方案:對於存在的惡,不是去解釋,而是去克服。
為了更好地理解這樣的信息,現在讓我們重複以下的話 :
「當我們每次擦乾一滴眼淚的時候,就是參與基督救恩的大業。」
讀經一 (約7:1-4,6-7)
人生在世,豈不像服兵役﹖
人的歲月,豈不像傭工的時日﹖
有如奴工切望陰涼,傭工期待工資:
這樣,我也只有承受失意的歲月,為我注定的苦痛長夜。
我臥下時說:「幾時天亮﹖」我起來時又說:「何時到黑夜﹖」
我整夜輾轉反側,直到天亮。
我的日月速於織梭,也因無希望而中斷。
請你記住:我的生命無非是一口氣,我的眼再也見不到幸福。
約伯的故事發生在古代中東地區,作者假想的一個地方。主人翁
是天主的僕人,富有而幸福;可是遇上突如其來的災禍,一夜之間失去了兒女、財產和健康,渾身上下長瘡流膿,坐在灰土裡用瓦片刮身。甚至他的妻子也厭惡他,衝著他大吼大叫:「你還保持你的完善嗎﹖你倒不如詛咒天主,死了算了!」(約2:9)。
這只是序曲,故事接下來是一系列的爭論,約伯和他四個來自特曼和東方智慧國度的朋友,關於約伯所承受苦難的原因展開討論。
關於苦難問題,約伯與人類所有的智慧抗爭,文章的銳利和激情在世界文學史上無有匹敵,擊敗所有的傳統解釋和理性思考,並且給予無情的嘲諷。
約伯是一個非常有吸引力的角色,像訓道篇一樣,一直被全世界喜愛。
今天的讀經是他關於人類在世界上所處境況的一段著名反省。生命沒有別的, 就是痛苦。人被殘酷地犧牲著,完全是個奴隸,得不到任何好處;是一個整天在別人的田地裡從早忙到晚的僱工,承受炎熱酷暑的太陽,焦灼地期待晚上的來臨。 (2-3)
約伯甚至自認比奴隸更不幸,比僱工還可憐。他們在夜晚仍然可以休息,消解疲勞,而他即使在夢中也沒有安慰。痛苦讓他輾轉反側從傍晚到黎明。 (4)
改變狀況的希望只是空想,時間過得很快,像風一樣消失,而他在沒有選擇下悲傷地總結說:「我的眼再也見不到幸福」(6-8)。
為什麼天主讓他陷入如此絕望的境況呢?如果為他帶來的只有痛苦和不幸,為什麼要讓他出生呢?約伯不是聽天由命的人,他不要默默無語地承受苦難,他向天主傾訴他的痛苦,要求天主解釋他的苦難和災難的原因。他的呼叫幾乎讓我們震驚,這似乎是叛逆、褻瀆,而不像是祈禱。
希伯來語為了指出「祈禱」這個概念有十三個詞彙。屬於三種循序漸進向天主祈禱的方式。最低的一級是語言祈禱,是最簡單最普通的,從人心發出進入天主的心。第二級是呼叫,是更加有效的呼求。第三級是哭號,是向天主更加強烈的請求幫助。辣彼教導說:「沒有眼淚敲不開的門」。聖詠作者也祈禱說:「上主,求你俯聽我的祈禱,求你側耳靜聽我的哀告,莫要作聾不聽我的哭號」(詠39:13)。
面對惡,人沒有義務聽天由命,人可以而且應該為其醜聞而呼號,他有權利告訴天主,不明白為什麼祂創造了熱愛生命和喜樂的人,卻把他們扔在痛苦和死亡之中。
約伯的祈禱是呼號和哭喊。為自己的痛苦呼叫、哭喊的人,就是在呼求天主,要求光明和力量!
讀經二 (格前9:16-19,22-23)
我若傳福音,原沒有什麼可誇耀的,因為這是我不得已的事;我若不傳福音,我就有禍了。假使我自願作這事,便有報酬;若不自願,可是責任已委託給我。
這樣看來,我的報酬是什麼呢﹖就是傳布福音時白白地去傳,不享用我在傳福音上所有的權利。
我原是自由的,不屬於任何人;但我卻使自己成了眾人的奴僕,為贏得更多的人。對軟弱的人,我就成為軟弱的,為贏得那軟弱的人;對一切人,我就成為一切,為的是總要救些人。我所行的一切,都是為了福音,為能與人共沾福音的恩許。
對人最大的服務就是可以向他宣講福音,天主的話可以改造人的思想和心靈,並賦予生機。認識到這個真理,有些人決定把自己全部的生命投入到這個使命中。可是生活的必品怎麼來呢?
這個提問是合理的,耶穌曾經回答:「你們不要謀求吃什麼,喝什麼,也不要憂愁掛心,因為這一切都是世上的外邦人所尋求的,至於你們,你們的父知道你們需要這些。你們只要尋求他的國,這些自會加給你們」(路12:29-31)。弟子們的經驗證實了老師的教導是可靠的:「我以前派遣你們的時候,沒有帶錢囊、口袋及鞋,你們缺少了什麼沒有﹖」他們說:「什麼也沒有缺」(路22:35)。
保祿在給格林多人寫信的時候,重提這個問題,同時要求基督徒保障使徒的生活:「傳福音的人,應靠福音而生活」(格前9:14);耶穌親自教導:「工人自當有他的食物」(瑪10:10)。
可是在實際生活中,這個原則卻並不是很容易,因為人總是軟弱的,常常可能濫用。有人可能利用這個權利為自己發財致富,享受特權,尋獲舒適優越的生活。而且還有一個危險,教會團體的領導人可能真正的變成聖「職」工作者,對工作沒有熱情、慷慨,不是無私地熱愛福傳,而是當做一個工作,為了薪水。當有了這種態度的時候,即使這個人再善講、有能力,也已經失去了可信度,因此耶穌囑咐弟子們:「你們白白得到的,也要白白給予」(瑪10:8) 。
為了避免這種危險,保祿提出在某些環境下,福傳人最好放棄讓團體供養的權利。這種決定是在可能發生第二種情況,也就是為了薪水的情況時採用。
保祿自己和巴爾納巴的方式是靠自己勞動養活自己,福傳的同時繼續從事自己的工作,不給任何人增加負擔。
誰像保祿這樣決定投身於福傳,完全無償,不依靠團體養活,那麼應該獲得什麼報酬呢?沒有別的 ,只有喜樂!。當意識到可以奉獻自己的生命為兄弟姐妹服務,幫助他們獲得認識天主的喜樂,這就夠了,不需要其它酬報。 (18)
保祿傳福音不是為了獲得報酬,而是為了服從內心無法壓制的激情。信服自己所獲得的恩賜的巨大和崇高,無法讓自己獨自享受,不得不與他人共享。
福音 (谷1:29-39)
他一出會堂,就同雅各伯和若望來到了西滿和安德肋的家裡。那時,西滿的岳母正躺著發燒;有人就向耶穌提起她來,耶穌上前去,握住她的手,扶起她來,熱症遂即離開了她;她就伺候他們。
到了晚上,日落之後,人把所有患病的和附魔的,都帶到他跟前,闔城的人都聚在門前。耶穌治好了許多患各種病症的人,驅逐了許多魔鬼,並且不許魔鬼說話,因為魔鬼認識他。
清晨,天還很黑,耶穌就起身出去,到荒野的地方在那裡祈禱。西滿和同他在一起的人都去追尋他,找到了他,就向他說:「眾人都找你呢!」耶穌對他們說:「讓我們到別處去,到鄰近的村鎮去罷!好叫我也在那裡宣講,因為我是為這事出來的。」
他遂到加里肋亞各地,在他們的會堂裡宣講,並驅逐魔鬼。
面對惡的問題,有必要區分倫理惡和物理惡。對於倫理惡,負責任的是人,人可能犯下駭人的罪行。奧茲威辛事件不可能歸罪於天主,而是人的惡性變態。可是問題仍然是開放的:天主能不能介入人類歷史呢?如果能夠,祂為什麼不干預呢?回答這個問題,前提已是不承認天主的全能。
真正的難題是惡的構成是不依賴於人而存在:自然災害、遺傳疾病、死亡,人對它們都無能為力。為什麼天主允許這些悲劇發生呢?人們常常會對信徒說:「告訴你的天主這是不可能的。或是祂對壞事沒有一點辦法,還是天主本身是壞。」在今天的福音讀經中,耶穌面對惡,他沒有尋求及給予任何的神學解釋,他沒有問為什麼世界上存在著不幸、疾病和痛苦。面對痛苦,把罪過歸罪於天主或者人都沒有意義,我們需要做的是和受難者及掙札者站在一起,共同努力,對抗惡。
馬爾谷通過三個場景,介紹耶穌這位解放者的介入。
第一個是治愈伯多祿的岳母(29-31)。經文中沒有特別指明她患的是甚麼病,只是告訴我們她發燒躺在床上。耶穌走近她,拉起她的手,扶她起來;她就站了起來,並且可以給耶穌和他的弟子們做飯了。
敘述非常簡明,這是關於耶穌行奇蹟的故事中最簡短的一個,但是每一個動作都很有意義,馬爾谷所提供的,可用來做教理講授。
首先是弟子們的態度,面對困難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,於是做了最明智的選擇:去告訴耶穌。這就是弟子們被邀請做的是:在著手解決一個問題之前,在回答和給出答案之前,在處理混亂棘手的問題之前,應該先「與耶穌談談」,和耶穌詳細討論。只有這樣才會有能力認清每一種疾病,不論是倫理的還是物理的,以耶穌的眼光和他面對痛苦的感受,靠他話語的力量進行治愈。如果不是先祈禱,就試圖治癒人的發燒,不僅不能治癒疾病,反而可能被傳染。
然後 ,另一個重要的細節:當他們對耶穌說關於這位患病的婦女時,耶穌沒有離開,逃離或躲避,而是主動接近她。 門徒也不能忽視阻止人們對生活的熱情,他們不能疏遠自己,假裝不看,等待別人解決問題。 誰認同了師父的思想感情,就使自己成為那些非人道境況下生活的受害者的鄰居。
耶穌不是離她很遠,而是拉起她的手,扶她起來。作者不是簡單的紀實,而是要指出神聖力量的傳遞和救恩的給予方式。馬爾谷用的希臘詞彙是egéiro,在福音中是用來指「復活」,從死亡中起來,從「沒有生命」的狀態起來。病人躺在床上,沒有活動能力,被高燒「囚禁」,代表著被惡囚禁的人類。耶穌靠近我們,把我們帶入生命。
基督徒被邀請重複老師的這個動作。
奇蹟的事件都是以表現出完全治癒來結束。在眾目睽睽之下,癱子起來,拿起自己的床走了;瞎子說明自己確確實實看清楚了;雅依洛死去的女兒復活了而開始吃飯。伯多祿的岳母也確實痊癒了,她開始服務耶穌及其門徒。誰被基督重新站起來的標誌特徵是:服務弟兄。在此之前,治癒從未發生或仍未完全。
考古學家已經發現了耶穌曾經居住過的這個房子,它已經被第一世紀的基督徒改為聚會的地方。他們在那裡慶祝感恩祭,這件聖事賦予在信仰中領受的人站起來的能力,並且永遠保持準備好幫助兄弟姐妹。
第二個場景(32-34),耶穌治愈各種各樣疾病。安息日,人們都遵守規矩,不遠行,不拿重東西,不治病;直到晚上開始第二天, 人們都帶著他們的病人往耶穌這裡聚集,放在伯多祿家門前。他們都知道在這家可以遇到有能力治愈病人的人。
耶穌治癒了許多人,但是並不想擴大人們對他的這種認識,不想讓人們誤會他的身份和使命。他不是一個遊走鄉醫,他的目標是指出新世界的標誌,指示給弟子們他們被召叫要開展的工作。
在耶穌身上我們可以找到天主對於惡的回答。
天主對於人類痛苦的呼叫不是無動於衷的,冷漠無情的天主是哲學家發明出來的。聖經中的天主要求:「不要遠離流淚的人們」(德7:34),祂「與哭泣的人一同哭泣」(羅12:15),因為祂與人一同受難、受苦、哭泣、感動,祂與母親一起感受,分擔我們人間的境況,站在我們身邊與我們一起奮鬥對抗邪惡,同時教導我們創造機會建設愛的環境。
讀經的最後一部分(35-39),我們看到耶穌在祈禱。
以色列人有不同的祈禱方式。團體祈禱都是歌頌讚美天主,開始時都是「願上主受讚美」。個人祈禱反而很相似自己,有衷心的祈禱、有抱怨、有痛苦的呼喊,有求助的呼喚等等。讚美詩集中有很多這樣的祈禱。
安息日早晨,耶穌與團體在會堂祈禱;第二天,黎明還沒有到的時候,他就從家裡出來,獨自上了山,在寧靜的夜色中向天父作個人祈禱。
就是在這個與天父的單獨祈禱中,他獲得了面對人間痛苦的光。
並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:「窮人總和你們在一起」(若12:8)。世界上如果沒有了悲劇、不安、疾病、死亡,就不再是現實世界了。祈禱不是讓我們逃脫現實生活中的困難,不是天真地請求奇蹟,而是與天主相遇,因為祂幫助我們像祂一樣看到人,以及他們的困難。
這並不容易明白奇蹟是「記號」,是指向新世界;奇蹟常常被誤認為力量的展示,是天主對某些人的特殊照顧。甚至宗徒們對耶穌的治愈奇蹟也有過這種想法,他們沒有理解信息。在早上,他們在路上尋找到耶穌,對他說:「眾人都找你呢。」(36)
他們尋找耶穌是對的,但是尋找的原因錯了。他們希望他繼續行奇蹟,試圖為了實現他們的夢想,為了獲得群眾的擁護,為了自己的利益,而把耶穌當做工具。他們還沒有接受應該擔負的責任,沒有去執行等待他們開展的工作。
耶穌拒絕捲入他們的計劃,而是邀請他們「到別的地方去」,跟隨他走遍所有的村莊,為了在各地實踐他在葛法翁做的事情。
天主不打算代替人類,祂用話語光照人,以祂自己的臨在陪伴人,但是他希望人類自己與惡鬥爭,戰勝惡。